第二日一家人一早便出发去了宫里。今年的宫宴没有宴请大臣勋贵,只有皇室族人,算是自己家人热闹一场。太后娘娘也出席在列。
她看起来六十出头的模样,穿黄色对襟纻丝大衫、金绣云龙纹霞帔,戴龙凤朱翠冠。保养得宜,唇红齿白,面上带笑,与平宁有三四分相像,尚能窥见年轻时的一二美貌。
温慈夫妻上前见礼时打量了她好几眼,倒并未有什么恶意,反倒夸了她一声青春貌美,沉稳有度。温慈恭敬谦逊,两人倒还闲谈了几句,此前因她几句话就险些将温慈打入地狱的事便似从未发生过一般。
明帝身边的人没了温慧,换成了新面孔。温慈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,信王和她附耳道:“我找人问了,说是还在学规矩了,人倒是没事,只是一时半会儿应是出不来的。”
温慈没想到他会去打听温慧的状况,心中感激:“多谢王爷。”
信王笑:“与我这般客气,不如回去了好好谢我?”
温慈下意识坐直了,牵扯到了腰上的酸痛,脸皮不由一红,她左右看了一眼,好在人少,今儿座位之间排的也比上一回远些,低声道:“您也注意着些场合,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
信王诧异:“就是让你谢我一谢,回去绣个荷包,裁一件衣裳也可,还需注意甚么场合?”
温慈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便忍不住咬牙,脸颊鼓来鼓去,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拿他毫无办法。信王见此不由笑得双肩抖动,眼里似是落了星辰,瞧着真是光华熠熠,夺人眼目。
一时好些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到夫妻两人身上,太子不由笑道:“四弟,都知道你宠着你媳妇儿,可这会儿大家都在,你是不是也收敛着些,也免得我们这些老夫老妻的看着眼热。”
温慈羞红了脸低下头去,信王看了她一眼笑道:“团年宴自然是要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,臣弟与温氏也不过说笑几句罢了。倒是要恭喜太子殿下还有各位兄弟,年后便要迎新人进府,只怕到时才热闹。”
年后很有几位皇子大婚,还有好些侧妃进府,喜事多多,热闹非凡。
众王爷皇子不由笑出了声,明帝瞧着他们兄友弟恭亦是十分欣慰。
只是这回太子妃的人选并未定下,太子和皇贵妃各自举荐了些人,但明帝都觉得不甚满意,因而还在斟酌。瞧着太后在一旁,他倒是又想起另一桩事,因而笑问道:“母后,平宁和老九的婚事,您可选好了日子?”
平宁如今神色愈发清冷,人也消瘦了不少,入了席便一言不发,然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往信王身上落去,却发现他眼里只看得到温慈。亲眼看着他对她嘘寒问暖,添菜舀汤,说说笑笑……她的心便一点点撕扯着痛——她满心都是他,都是那个在她最绝望时将她从死人堆里抱出去的男子,可为何他却看不到她?
她为了他固执地不肯嫁人,等来的却是他亲手将她推进其他男人的怀里,他在她一心一直是高不可攀的谪仙,可为何却偏偏对她如此冷漠?
如今更是在她面前与那温氏卿卿我我,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!
若她真的嫁给了别人,他是否会有一丝难过?
这想法一冒出来,便似蔓草疯涨一般无法消逝,呼吸都急促了两分,因而等到明帝问起太后时,她咬了咬唇,突然道:“回陛下,让钦天监择个日子便是。”
话落,太后便诧异了,只因来之前她还在求自己回绝了这门婚事,为何这会儿她自己又要应允下来。
便是因莫名其妙换了个王妃的安王都忍不住看向平宁,谁人都知道平宁喜欢的是信王,他也知道赐婚那日平宁是誓死不嫁的,这会儿怎就偏偏愿意了?
他忍不住去瞧她,却见她正执著又期待地看着信王,顿时明白过来不过是她的激将法,只为了试一试信王的态度,根本不是真心愿意嫁给自己。
平宁到底貌美难得,世间男子谁不爱美,然人家心不在他身上,他便也觉着这亲成了没意思。可因着前些日子御前失仪已是招了明帝不喜,他虽有些放肆,但毕竟不是个傻得,又哪敢说什么,只好一个人在那里喝闷酒。
礼王就坐在他上首,这会儿正注意着他的脸色,见他烦闷,不由端了酒杯走过去与他干杯,趁机倾身耳语道:“你看看成王。”
安王去看,就见成王与他一般喝着闷酒,看向太子的眼里阴沉得快要结冰。礼王道:“当日你醉酒不醒,因而并未看见太子和老四一唱一和非要把平宁强塞给你,可知为何?”